华非先生讲述少年在葛沽求学经历

  春风荡漾，翠鸟欢鸣，绿意盎然的四月，华非先生回到他阔别七十三载的古镇葛沽。

  华老与李鹤年之子李广瑜先生信步走进古建筑办公室。他身着深蓝色平绒中式服，白发如雪，目光炯炯。手握一枚精雕细琢的木质拐杖，看上去健朗矍铄，风度翩翩。若非华老自己说，我还真猜不出他已是87岁高龄的老人。

  华老是集书法、绘画、篆刻、鉴藏于一身的大家。14岁时曾来葛沽读书求学,当时， “呜呜”的小火轮载着这位意气风发的少年，沿着波光潋滟的海河直流而下，仅用一个时辰便来到千年古镇──葛沽中学师范班。

  一位堂堂市里娃娃，为嘛要到天津东南几十里外的小镇读书呢？

  您有所不知，那时的葛沽可谓商贾林立、富甲一方的风水宝地。俗话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虽镇域面积只有方圆44.1平方公里，古时却是著名北方货物集散地。什么衙门、书院、商会、水局、海防大营这些机构无一不全。

  在古镇，人们崇尚尊重传统文化，衍生出许多私塾与学堂。官立小学、保国民小学、葛沽私立女子初等小学就是当时办学的典范。

  1949年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政府在郑家大院办学。葛沽中学作为当时南郊（津南）地区唯一一所中学，理所当然承办了第一期小学师资培训班的重任，学费全免且包食宿，当年华老就是被这一优惠条件吸引才来的，和他一起的市内学子共三人。

  那年招收学员40名，聘请两位教书先生，都是远近闻名，饱读诗书的才子。授课讲语文、算数、地理、历史四门功课，除日常学习外，华老和学伴就在郑家大院或跑到外面去玩耍。

  学堂离海河不足百米。学子们忍不住跑到满眼绿意的岸边观垂钓。放眼望去，海河两岸，杨柳低垂，桃花嫣媚；远瞧近观，或粉或白，或绿或黄；团团锦簇，朵朵相拥。

  三三两两垂钓之人，端坐岸边，凝神屏气，目不转睛，生怕惊扰上钩之鱼。

  华老说，老葛沽百姓生活富足可见一斑，有些大户人家不吃网捕之鱼，讲究品味红嘴鲢子。问其缘由，因捕之鱼，色相美观不足，而垂钓的鲢子鱼占形鲜、色亮、味美之先优。那时人们用餐亦讲荤素搭配，每天街面上一头几百斤沉的大肥猪，上午卖肉，下午称下水，一日功夫便抢购一空。

  学子们课下还有一项更有趣的活动，练习篆刻技艺。华老后来能在篆刻上有高深造诣与当年这一爱好不无关联。

  清末民初,郑家大院是海下葛沽声名显赫的第一豪宅。不幸的是,郑氏后人在日军入侵前早已远走异乡。院内，边边沿沿到处散落着精美的篆刻石料。那都是主人郑麟荪先生平日篆刻时丢弃的废料。麟荪先生金石篆刻博雅精深，在津沽一带声名远播。

  2018年春，华老将一枚珍藏七十余载的麟荪先生手刻五面印交予学诚乡贤，托其将旧物回赠于葛沽父老，以寄旧情。这是目前麟荪先生仅存的一枚遗物。刻有“以存仁心、今人不见古时月、一片冰心、闲云野鹤、不可居无竹无竹令人俗”的字样。方寸间，字形流云洒脱，字意逸趣高雅，彰显篆刻主人意境深邃高远。

  华老虽在葛沽学习仅10个月，但古镇的风韵丽姿给他留下了难忘印象。他记忆惊人且很健谈，回想葛沽旧时情景仍历历在目，恍若昨日。

  那时的葛沽是一个真正的花园之乡、鱼米之乡、花会之乡。路两旁、海河边栽植的全是妩媚嫣然的桃树、杏树、梨树。

  每到花开季节，满树姹紫嫣红，满眼绚丽缤纷。散溢的花香、果香直往人鼻子里钻，那真是小桥、流水、人家。称为北方“小江南”一点不为过。

  那天，华老参观葛沽书画社后非常激动即篆书“文脉留风”四个遒劲酣畅的大字。边跋为“七十三秋弹指流，少年负极旧地游。古镇葛沽郑氏院，金石传镫染白头。”落款：岁时己亥妈祖圣诞八七叟三无散人，以示存念。随后又参观李鹤年先生书法展览馆及七十余年前负笈求学的郑家大院。

  弹指间七十余载过去了，华老由昔日明眸皓齿的翩翩少年到如今银发飘然的耄耋老人。情深意重的李鹤年大师兄亦已作古，郑家大院历尽百年沧桑，往事如烟，感慨万千。他回家后即以师兄鹤年先生名号起首自撰自书对联一副：“鹤迎春风莅簠室鉴博古欢赏，年沐浥雨步茂林遂鹅池骋怀。 ”华老此联内涵丰富、对仗工整、用词精妙、书法老道，乃上乘之作。彰显华老对已故大师兄李鹤年的深切怀念之情。

  华老对古镇有着极深厚的感情，曾用篆、隶两种书体写前人咏葛沽诗句八条屏，抄录一首：

  （清）张霪·放舟葛沽看桃花

  波平如掌绿如苔，杨柳风和画舫开。

  两岸人家行尽处，桃花渐次入窗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