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景育民——雪舞,为冬奥喝彩(图)
景育民 1956年生,山东蓬莱人,现居天津。中国城市雕塑家协会副主席、天津雕塑学会会长、天津美术学院硕士生导师。城市雕塑作品遍及全国,雕塑作品曾获全国美展最高奖。
景育民作品《雪舞2022》
营造理想生活方式
提升大众审美素质
北京冬奥会主场馆国家速滑馆西北广场,一件名为《雪舞2022》的公共艺术作品,以空气力学结合“雪花”的意象造型,在静谧的环境中婉转运行,呈现出曼妙抒情的视觉效果。该作品的作者就是天津美术学院的景育民教授。
作为中国当代公共艺术领域的代表人物,景育民秉承“跨领域、跨学科、跨媒介”的学术理念,不断实现从学理研究到艺术实践的自我突破,在规划、建筑、桥梁、景观、园林、乡建、雕塑等领域不断探索,聚焦当下人文精神与时代诉求,推动了中国当代动态艺术的发展,得到了业界的肯定和广泛的社会影响。
《雪舞2022》契合了“科技冬奥”的理念,通过艺术作品和科学技术的交汇,引出人与自然界的对话。景育民解释说:“艺术家应该对自然生态环境有所反映,通过作品给人以充满时代气息的诗意联想,并赋予全新的生态艺术文化内涵,激活静态的空间环境,呈现出我们的文化态度和学术观点。”
城市需要更新,大众需要艺术,这些年,景育民经历了中国当代艺术发展的流变过程,也扫描了西方文化的历史,体现在作品上,衍生为一种精神境界物化的外延。他说:“公共艺术不仅是对环境的美化,更重要的是要营造理想的生活方式,提升大众的审美素质。不仅仅是方法论,更是对艺术理解的成熟,是对待生命淡定、禅意的态度,是本土文化和西方文化融合后的并轨。”在全世界范围逐渐发展和兴盛的公共艺术,正在以更为丰富和人性化的表达影响着我们的生活环境。公共艺术家也一直走在潮流的前端,今天的公共艺术很有可能会成为明天的文化遗产。
日前,景育民做客天津电视台文艺频道《最美文化人》栏目,与观众分享了他对公共艺术、雕塑艺术的理解和创作背后的故事,他说:“要想让大众接纳艺术作品,感到有趣味感,艺术创作者就需要在思维方式上变革,特别是在跨领域、跨学科、跨媒介等方面作出尝试。艺术是寂寞之道,必须心无旁骛,抵御各种诱惑,远离尘世喧嚣,摒弃功利动机,保持艺术的单纯,才有可能创造出有价值、有艺术感染力的作品。”
“雪花”在白杨树上空飘舞
与国家速滑馆交相辉映
记者:《雪舞2022》在全球作品征集中脱颖而出,请您谈谈创作构想。
景育民:我在创作这件冬奥作品时,超越了传统的类型化雕塑概念。我们过去要塑造一名滑雪运动员,或者做一个很具象的传统雕塑,都是三维的,因为我们用的石材、木材、陶土等原材料都有一个栩栩如生的诉求。而这次设计我觉得应该表现出一个气场──要与大气磅礴的国家速滑馆之间产生一种宏大的对话关系,让人们感受到这件作品的气场。这是一种沉浸式体验,而不仅仅是一件造型作品。在这个前提下,我借用自己儿时的记忆──气象台的风向标,又把雪花的意象通过空气动力学原理和机械动能原理转换成九棵树的形状。
记者:您更强调观者的体验和感受。
景育民:冬奥不仅是体育运动的盛会,更应唤起人与自然界关系的再认识,这也是我对此次作品创作理念的定位。灵动闪烁的“雪花”装置在风力作用下周而复始摇曳起舞,似美丽的玉蝶轻舞飞扬,又如浩瀚的星辰在苍穹间流转,更似奥运健儿的生命动能,给寒冷的冬季带来激越与活力。从公共艺术的角度来看,它也能让公众获得审美愉悦感,唤起人们对冰雪运动的思考与关注。最终的结果实现了我的想法,获得了国际奥委会和评审团队的认可。
记者:在创作一件公共艺术作品时,也需要考虑它与所处环境的和谐吧?
景育民:是的,《雪舞2022》被确定在国家速滑馆西北广场落成后,为了使作品与周边环境的关系更稳定,我采用汉白玉包裹不锈钢立柱,让“雪花”看起来好像在白杨树上空飘舞,与国家速滑馆“冰丝带”的外部造型构成了和谐的场域关系。与“冰丝带”交相辉映的灯光效果也让“雪花”在冷暖结合的光线下不断闪烁,符合人们对冬季寒冷和运动激情的双重联想。在北方冰冷的冬季,在北风呼啸的季节,不仅是运动员给这个运动场地带来了活力和温度,这件作品也给观众带来了灵动和浪漫的诗意。
记者:在这件作品中您也对中国元素的使用进行了新探索。
景育民:冬奥为国内艺术创作者提供了难得的机遇,因此我们更应拓宽思路。曾经国外观众只有在欣赏到山水画、花鸟画时,才能分辨出其中的中国元素,如今人们可以将《雪舞2022》纳入东方当代艺术进行衡量。这件作品能够入选,也说明我们国内的艺术观念在进步,不仅逐步与国际接轨,也走出了自己的道路。
让大众共享公共艺术
是艺术家的一种责任
记者:公共艺术如何界定?包括哪些范畴?
景育民:我们早期的公共艺术主要是指城市雕塑,比如人民英雄纪念碑,就是那个时期的公共艺术。随着时代的发展,随着大众审美诉求的不断提升和变化,公共艺术出现了很多新形态。比如北京冬奥会张艺谋导演的开幕式,其实也属于公共艺术,属于一种动态的公共艺术。微小到我们的日常生活,比如一些老年人拿着大笔在地上写字、画画,这也是公众自发的一种艺术形式,具有全民参与性,也属于公共艺术。包括壁画、雕塑、装置艺术、景观、园林,甚至包括我们现在的乡村建设,都可以纳入公共艺术的范畴之内。
记者:那就是说其实公共艺术早就与我们的生活息息相关了?
景育民:是的,公共空间当中充斥着许多公共艺术,比如我有一件作品,所在地是天津站,是一个椭圆形的地下空间,光影效果不是很理想,于是我使用了几种不同颜色的石材,达到了远看是壁画,近看是浮雕的艺术效果。它体现了天津文化的特征和精神面貌,同时也是城市文化的倒影。从功能性来讲,在这个场域之间,它连通地上和地下,构成了城市客厅的概念。
记者:传统彩塑艺术可以成为公共艺术吗?
景育民:以泥人张为代表的彩塑本来不应属于公共艺术,它是个人化的作品,主要在民间交流和收藏,并没有走进公共空间。但如果具有了特定的尺度、特定的命题,那么这样的泥人张作品就有可能被界定为公共艺术。比如有些老字号饭店里的一些彩塑,跟真人尺寸差不多,其目的是为了告诉大家这是一家百年老店,这时候这个作品就具有了公共性。
记者:大众在欣赏一件公共艺术作品时,往往只是单纯地在看,而您更希望大众去参与,那么如何才能参与呢?
景育民:艺术家可以提出一个概念,然后与大众共享,但是艺术家应该有更多的责任。我举一个例子,我有一件名为《行囊》的作品,主体是一个空包,每到一个城市,就请这个城市的市民把当地的土壤放进去,把代表这个城市的花束栽种进去,再浇灌上当地的水,大家一起完成这件作品,互动性很强,其深意在于“与绿色同行”,让这个城市的市民与艺术家产生了同样的思考。
以中国本土的艺术语言
探索浪漫写意的雕塑之路
记者: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走进公共艺术这个创作领域的?
景育民:我最早是学习特种工艺的,也就是那种个人收藏的小工艺品,比如牙雕、玉雕、金属雕刻,那时多用于旅游纪念品。著名雕塑家潘鹤先生当时提出,雕塑艺术未来的方向在户外。这个论点对我的影响特别大,让我意识到雕塑家应该走向户外,走向社会,与大众分享自己的艺术探索和学术追求。因此我在大学后期就开始重点研究城市雕塑艺术。
记者:特种工艺是不是类似于微雕?可是公共艺术作品又是非常宏大的,这个反差太大了。
景育民:对!不光是作品体量的改变,更多的是我的学术观点和格局的拓展。可以这样理解,一名公共艺术家,思维观念发生了巨变,从个体的、单一的、细节性的追求探索变成了对社会、对城市空间、对未来的畅想,在创作构思阶段就要考虑这件作品挪移到社会环境中,与这个城市的文化脉络会产生怎样的关系。这样一来,这个作品就不再是艺术家的自言自语、孤芳自赏,而势必要具有公共价值。
记者:您始终保持国际化视野,又擅长使用中国本土的艺术语言,在创作上有哪些心得?
景育民:在坚持了一段时间学院派写实主义创作后,我开始寻找中国本土的艺术语言,探索一条浪漫和写意的雕塑之路,强调作品的写意性、意象性和书写性。能够体现我这一艺术主张的代表作便是《东归·土尔扈特的史诗》,我想,一件好的艺术作品应当是思想的载体,承载着作者对社会、人生和历史进程的态度。中国当代艺术应该在世界文化格局中占有一席之地,我们中国艺术家弘扬中国的传统文化,向世界表达中国文化的力量,这是我们的职责,是我们的使命和担当,现在我们中国当代艺术也具备了这种实力。
记者:目前您还在教学生,在母校设立了以自己名字命名的奖学金,在您看来公共艺术学科的学习者需要具备什么样的素质?
景育民:目前教学仍是我的首要工作,带雕塑和公共艺术两方面的硕士研究生。虽然辛苦,但很愉快,教学相长,不仅把我的经验和学识传递给学生,年轻人也把他们掌握的现代信息传递给我,激励我不断更新自己的学术思想。学习公共艺术,首先要有一些美术的基础技法,更重要的是学术修养,学生要有社会意识,他们未来会成为城市文化建设的中坚力量。
记者:可能今天的公共艺术作品就是明天的文化遗产,所以您的创作也代表了一种社会责任,而不是说要急功近利地去创作。
景育民:对于城市来讲,公共艺术不是无关痛痒的点缀,而应该有自己的灵魂和深远的影响力。我觉得我还在路上,还在努力当中,还在寻找我的诗和远方。
景育民自述
在传统与当代之间
寻找我的精神坐标
我的《东归·土尔扈特的史诗》表现的是清代时蒙古族土尔扈特人经历千辛万苦回归祖国的故事。这些英雄们面对艰辛,停驻在某个节点上,远观是英雄群体的剪影,有可能会轰然倒下,但他们从意志上一定要坚持。随着岁月更迭,这件作品表面上有了些许斑驳,但不变的是英雄的影像,是其所呈现的坚定意志。每当我看见它、触摸它,内心仍会荡漾起当初创作时的激情。
2008年我为北京奥运会创作了《回声》,采用海螺造型、不锈钢与仿青花瓷材质。我们儿时会把小海螺扣在耳边,能听见回声,我由此联想到远方,想到海上丝绸之路。海螺、青花瓷也是一种文化概念,其意义在于:虽然我们已进入现代文明社会,但依然有自己的传统文化基因。我为2010年上海世博会创作的《记忆的残片》,以残破的铁锚象征中国造船工业的百年沧桑历史,铁锚顶端挑起一个手工折叠的小船,让人们重温中国早期工业文明的曙光,燃起走向辉煌的希冀。
2019年庆祝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70周年庆典,需要设计一辆代表天津的彩车。我们拿出三个概念方案,经历争论、磨合,达成默契,最终入选。这个设计的难度在于梳理代表天津的元素,体现出新时代、新天津的风采。我们的彩车用的是比较亮丽的蓝色,把旗帜和海水结合在一起,代表天津“因水而生,因港而兴”的滨海城市气息。所选素材包括我们的大火箭、天河计算机、“天津之眼”摩天轮,还有信息树、精卫鸟,既体现了智能化城市的建设水平和科技水平,也体现了生态品质,体现了天津人的奋斗精神。我也参与了制作过程,因为需要二度创作,设计时有些地方可能不精准,要在放大时去完善。
早在2003年“非典”期间,我做过一件名为《天职》的作品,赞颂医者仁心、救死扶伤的精神。近两年多新冠疫情肆虐,万千医务人员将个人利益置之度外,谱写了感天动地的英雄赞歌!我创作了《绿野漫步》,采用超现实浪漫主义手法,以寓言式的呈现方式塑造了一位少女与猎豹在广袤的大地原野上同行,倡导人类自觉自律、敬畏自然、珍爱生命,营造和共享绿色家园。
我的多媒体艺术作品《春江花月夜》将传统文化与当代表达方式相结合,根据唐代诗人张若虚的诗意,做了多名具有唐代风韵的美女,手执乐器,合围出一个虚拟池塘,寓意“出污泥而不染”的文人情操,植入西方影像艺术,放映一段动漫。我希望自己能站在传统与当代之间,在中国文化的横向和纵向之间寻找我的精神坐标。
(天津日报 陈茗 文)
来源:天津文学艺术网
